流求國
流求國或稱琉求,是唐朝史家魏徵和令狐德棻等在《隋書·流求國》和《隋書·陳稜傳》中所提到的一個在東方海上的島國。根據該史料的記載,在公元7世紀初(大業年間),隋煬帝派遣兩名武將數次到達流求國,殺其國王歡斯渴刺兜,將其住民及數千名不馴服的男女捕回隋。
元世祖至元二十八年,曾遣使自澎湖巡檢司出发宣撫流求,渡海遇到一个「山长而低者」的地方,使臣認定到達琉求,但跟當地人語言不通,登陸的兩百餘人中有三人遭到殺害,無功而返。元成宗元贞三年,福建省平章政事高兴言:「今立省泉州,距琉求为近,可伺其消息,或宜招宜伐,不必它调兵力,兴请就近试之。」九月,高兴遣省都镇抚张浩、福州新军万户张进赴琉求国,生擒一百三十余人而返。第二年正月,又将所俘留求人放回,要他们歸顺元朝,此後不了了之。元代汪大淵的《島夷志略》則稱琉求,文中提及「自彭湖望之甚近」,對於琉求峙山的描述被認為是指今高雄的壽山,並略述其地的物產(其中硫磺與臺灣早期的物產相對應)和原住民的獵頭之類習俗。
法國學者圣第尼於1874年認為這個流求國就是今天的臺灣,可能是依循《元史·琉求》的記載「在南海之東。漳泉興福四界內彭湖諸島,與琉求相對」。梁嘉彬在1958年發表〈吳志孫權傳夷洲亶洲考證〉,以東洋針路、季風、洋流等佐證質疑吳國發現臺灣的說法,提出隋代的流求應是指今天的琉球群島,這是最早提出來的反對觀點。另有史明等認為,當時隋代的流求應該是泛指琉球群島及台灣等,中國以東海中的一連串島嶼。
《隋書》上的記載
隋煬帝征討流求一事,詳見於《隋書》卷81〈東夷列傳〉46〈流求國傳〉、以及同書卷64〈列傳〉29〈陳稜傳〉。其大致經過如下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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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業元年1,海師何蠻等,每春秋二時,天清風靜,東望依希, 似有煙霧之氣, 亦不知幾千里。三年2,煬帝令羽騎尉朱寬入海求訪異俗,何蠻言之,遂與蠻俱往,因到流求國。言不相通,掠一人而返。明年,帝復令寬慰撫之,流求不從,寬取其布甲而還。時倭國使來朝,見之曰:「此夷邪久國人所用也。」帝遣武賁郎將陳稜、朝請大夫張鎮州率兵自義安浮海擊之。至高華嶼,又東行二日至鼊嶼,又一日便至流求。初,稜將南方諸國人軍,有崑崙人頗解其語,遣人慰諭之,流求不從,拒逆官軍。稜擊走之,進至其都,頻戰皆敗,焚其宮室,虜其男女數千人,載軍實而還。自爾遂絕。(〈流求國傳〉,引自楊麗祝 nd) 3 大業三年,陳棱[sic]4拜武賁郎將;後三歲5,與朝清大夫張鎮州發東陽兵萬餘人,自義安泛海,擊流求國,月餘而至。流求人初見船艦,以為商旅,往往詣軍中貿易。(〈陳稜傳〉,引自中國網 2001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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簡單來講,煬帝總共征討過流求三次。第一次是607年,因為語言不通,所以只「掠一人而返」。次年,再令朱寬第二次進擊,但也僅「寬取其布甲而還」。而當時倭國使者來朝,看了後說:「這是夷邪久國(二種說法:一說可能為日本九州屋久島(やく島),但原文為夷邪久國,而非邪久國。且鼊嶼係澎湖離島,由此出發,不可能一日即達九州。)」第三次則是在610年,由陳稜和張鎮州領軍,是一次相當大規模的軍事行動,「虜其男女數千人」而返。文中之崑崙人,疑指唐文獻中所指稱的崑崙奴(南洋群島或南亞人士)。臺灣原住民為波里尼西亞語系,與東南亞諸民族概同,故文曰「有崑崙人頗解其語」。然日本九州為阿爾泰語系,與波里尼西亞語系相差甚遠。自古以來,未有以崑崙人稱呼朝鮮或倭國人。(請參見古地圖:鼊嶼、義安、邪久國等地理位置)。
幾種既存的解釋
《隋書》所記載的流求,其所指究竟為今天的台灣,或者是琉球,或者甚至是其他的地方,一直是台灣史學界長久以來爭論的問題。持不同意見的人,「聚說紛紜,各持己見,至今仍時有爭論」(曹永和 1979,5)。史明(1980,26)總結台湾、中國大陸、日本和西歐眾多學者對於流求的各種不同解釋,認為結果可以歸為以下三種不同的說法:
- 指今日台灣;
- 指今日琉球群島;
- 當時所謂流求者,泛指琉球群島、台灣等西太平洋中的一連串島嶼。
有人認為《隋書·流求國》上所記載之流求人的習俗,似乎是與台灣原住民的文化比較接近。然細讀《隋書》卷八十一列傳第四十六有關流求國約千字的描寫敘述,指出的當地原住民生活型態以及女子出嫁時「鑿齒」的習俗,與平埔族中的巴則海族相近,但是仍有學者不認同是指台灣原住民。
「流求」這個在隋代所使用的名稱,一直到宋代還被繼續使用,然後再到元代也仍然存在這個名稱,只是改寫為「琉求」或「瑠求」(史明 1980,26-7)。在中國史書的記載上,有相當多的著作不同意這種將「流求」視為是台灣的見解。其中有的認為隋代的這個「流求」是現在的琉球,並不是台灣,支持第一種說法的著作,以刊行於1737年的清朝官方史書《福建通志》(郝玉麟監修;謝道承等編纂)為代表(轉引自彭明敏、黃昭堂 1995,29-30)。
此外,也有更多的著作,雖然並未宣稱隋代的這個「流求」是現在的琉球,但是卻對「將隋代流求視為台灣」的這種見解,抱持著相當不以為然的態度。清代朱景英所著的《海東札記》(見朱景英 1958,1)、以及清代林豪所著的《澎湖廳誌》(見林豪 1963 第一冊,53),都對這種見解提出相當程度的質疑。在陳衍(1856年-1938年)所著的《台灣通紀》中,他這樣描述:「隋大業中,虎賁將陳稜一至澎湖,東向望洋而返」(見陳衍 1961,51)。就這段文字來看,陳稜雖然抵達了澎湖,但是並未再繼續前進而立刻折返。也就是說,他根本未曾遠征過台灣。但隋書陳稜傳中,已載明陳稜曾渡海至流求;從何得見陳稜僅出海一次?若又有文獻記載陳稜立於義安海邊東望,是否解為陳稜從未出海?林豪所言,以偏蓋全。史明以為流求者,泛指琉球、臺灣及大陸東方一連串島嶼之解,頗有見地。此外,清代的陸應陽於1686年所著的《廣興記》〈琉求傳〉中,也有以下這段文字:
國王有三,中山王、山南王、山北王,漢魏以來不通中華。隋大業時,遣羽騎朱寬,訪求異俗,始至其國,言語不通,掠一人以還。歷唐宋元未朝貢。至明洪武初,三王皆遣使朝貢,後止。中山王來朝,而許王子及陪臣子來遊大學,蓋山南山北二王相併。……澎湖近福州郡界,天氣晴朗時,望之隱然在煙霧之中……。(引自史明 1980,27)
陸應陽的這段話語焉不詳,反而和琉球群島歷史上的「三山時代」與文中的其所描述的三個王國相符,顯然不是指台灣。
從以上的這些證據來看,我們很難有一個明確的結論,可以判斷隋代的流求國到底指的是現今的那一個地方。彭明敏和黃昭堂(1995,29)認為,「以流求(琉求)指現在的琉球而非指台灣,是從明末開始的」,這個說法明顯是錯誤的,因為根據《元史·琉求》,依地理位置來看,元史提到琉求靠近澎湖,不可能從澎湖跨過台灣直接到琉求島。彭明敏與黃昭堂認為一直要到明末以後,中國的漢人才對琉球群島和台灣的區別,有比較清楚的認識,也開始把現在的琉球稱為「大琉求」,而台灣本土則被叫做是「小琉求」(今日台灣的西南角海上也有個小島名叫「小琉球」)。
史明(1980,27-8)認為「隋代的流求」不能說只是指台灣島,而應該採取第三說,即認為「流求」乃是包括現今琉球群島和台灣等島嶼的總稱,比較恰當。(史明:流求 1980)
這種對「流求等同於台灣」之說法的質疑,也可以在不少當今學者的著作中找到,比如說幣原坦(1938)、郭弘斌(2003)、康才媛(2001)、賴福順(2000)以及張士丞(1971)等。
明朝嚴從簡在《殊域周咨錄》中亦言:「《祖訓》中載有大琉球、小琉球之別。小琉球不通往來,未嘗入貢,則今之奉敕封為中山王者,乃大琉球也。」明太祖於《皇明祖訓》載明正南偏東的「不征之國」包括大琉球(琉球國)與「不通往來,未嘗入貢」的小琉球,後者是否指臺灣仍未明確。
不過到了明朝中葉,「流求」的名稱逐漸消失在史冊中,反而出現「琉球」、「東番」這兩個地名,其中「東番」已確定就是今日台灣(見陳第《東番記》與沈有容的相關資料,清代的郁永河也繼承其說)。
注釋
- 即西元605年。
- 即西元607年。
- 楊麗祝該文收錄有完整的〈流求國傳〉,可以參考。
- 該引文將「陳稜」誤寫為「陳棱」。
- 即大業六年,西元610年。
參考出處
- 幣原坦,1938,第四章:琉球‧台灣混同論爭の批判,見幣原坦,南方文化の建設へ,頁45-70。東京都:富山房。
- 曹永和,1979,台灣早期歷史研究。台北:聯經。
- 陳衍纂輯,1961,臺灣通紀 四卷。台北:台灣銀行經濟研究室。
- 郭弘斌,2003,台灣古代名稱 ,見台灣人的台灣史 [online]。np:台灣海外網。[引用於2004年11月1日]。全球資訊網網址:。
- 康才媛,2001,中國歷史。台北:廣興書局。
- 賴福順,2000,十七世紀前中國對台灣的認識:發現台灣。論文發表於第八屆中國海洋發展史學術研討會,3月30日-31日,台北。。
- 林豪,1963,澎湖廳誌(全13卷),再版。台北:台灣銀行經濟研究室。
- 彭明敏、黃昭堂,1995,台灣在國際法上的地位,蔡秋雄譯。台北:玉山社。
- 史明,1980,台灣人四百年史(上)(平裝普及版)。San Jose,Calif.:蓬島文化公司。
- 唐贊袞,1958,台陽見聞錄 二卷。台北:台灣銀行經濟研究室。
- 楊麗祝,nd,「美麗島」的出現:十七世紀西荷殖民史 [online]。台北:阿祝的家。[引用於2005年1月10日]。全球資訊網網址:。
- 張士丞,1971,我國對臺澎主權的法理依據,再版。台北:中央文物供應社。
- 朱景英,1958,海東札記(四卷)。台北:台灣銀行經濟研究室。
- 朱仕玠,1957,小琉球漫誌。台北:台灣銀行經濟研究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