汲黯

汲黯-前108年),字長孺西漢濮陽(今濮陽西南)人,西汉名臣。漢景帝時汲黯為太子洗馬(太子家宦,太子出入时为先导),漢武帝時任中大夫;因常規勸武帝,武帝不耐,調為東海郡太守,繼為主爵都尉,是漢代著名的直諫之臣。

生平

汲黯为政,以民为本,同情民众的疾苦。一次河内郡失火,武帝派他去视察,他到河南郡,见正遭水灾,饥民塞路,父子相食,饿死沟壑者不计其数,汲黯不畏矫制之罪,便以皇帝使臣的名义,持节开仓放粮赈济贫民,人民大悦。

汲黯与人相处很傲慢,不讲究礼数,当面顶撞人,容不得别人的过错。与自己心性相投的,他就亲近友善;与自己合不来的,就不耐烦相见,士人也因此不愿依附他。但是汲黯好学,又好仗义行侠,很注重志气节操。他平日居家,品行美好纯正;入朝,喜欢直言劝谏,屡次触犯皇帝的面子,时常仰慕傅柏袁盎的为人。他与灌夫郑当时宗正刘弃交好。他们也因为多次直谏而不得久居其官位。

不畏權貴

就在汲黯任主爵都尉而位列九卿的时候,王太后的弟弟武安侯田蚡做了丞相。年俸中二千石的高官来谒见时都行跪拜之礼,田蚡竟然不予还礼。而汲黯求见田蚡时从不下拜,经常向他拱手作揖完事。这时皇帝正在招揽文学之士和崇奉儒学的儒生,说我想要如何如何,汲黯便答道:“陛下心裏欲望很多,只在表面上施行仁义,怎么能真正仿效的政绩呢!”皇帝沉默不语,心中恼怒,脸一变就罢朝了,公卿大臣都为汲黯惊恐担心。皇帝退朝后,对身边的近臣说:“太过分了,汲黯太愚直!”群臣中有人责怪汲黯,汲黯说:“天子设置公卿百官这些辅佐之臣,难道是让他们一味屈从取容,阿谀奉迎,将君主陷于违背正道的窘境吗?何况我已身居九卿之位,纵然爱惜自己的生命,但要是损害了朝廷大事,那可怎么办!”

汲黯多病,而且已抱病三月之久,皇帝多次恩准他休假养病,他的病体却始终不愈。最后一次病得很厉害,庄助替他请假,皇帝问道:“汲黯这个人怎么样?”庄助说:“让汲黯当官执事,没有过人之处。然而他能辅佐年少的君主,坚守已成的事业,以利诱之他不会来,以威驱之他不会去,即使有人自称像孟贲夏育一样勇武非常,也不能憾夺他的志节。”皇帝说:“是的。古代有所谓安邦保国的忠臣,像汲黯就很近似他们了。”

大将军卫青入侍宫中,皇帝曾蹲在厕所内接见他。丞相公孙弘平时有事求见,皇帝有时连帽子也不戴。至于汲黯进见,皇帝不戴好帽子是不会接见他的。皇帝曾经坐在威严的武帐中,适逢汲黯前来启奏公事,皇帝没戴帽,望见他就连忙躲避到帐内,派近侍代为批准他的奏议。汲黯被皇帝尊敬礼遇到了这种程度。

张汤刚以更改制定刑律法令做了廷尉,汲黯就曾多次在皇帝面前质问指责张汤,说:“你身为正卿,却对上不能弘扬先帝的功业,对下不能遏止天下人的邪恶欲念。安国富民,使监狱空无罪犯,这两方面你都一事无成。相反,错事你却竭力地做,大肆破坏律令,以成就自己的事业,尤为甚者,你怎么竟敢把高祖皇帝定下的规章制度也乱改一气呢?你这样做会断子绝孙的。”汲黯时常和张汤争辩,张汤辩论起来,总爱故意深究条文,苛求细节。汲黯则出言刚直严肃,志气昂奋,不肯屈服,他怒不可遏地骂张汤说:“天下人都说绝不能让刀笔之吏身居公卿之位,果真如此。如果非依张汤之法行事不可,必令天下人恐惧得双足并拢站立而不敢迈步,眼睛也不敢正视了!”

这时,汉朝正在征讨匈奴,招抚各地少数民族。汲黯力求国家少事,常借向皇帝进言的机会建议与胡人和亲,不要兴兵打仗。皇帝正倾心于儒学,尊用公孙弘,对此不以为意。及至国内事端纷起,下层官吏和不法之民都弄巧逞志以逃避法网,皇帝这才要分条别律,严明法纪,张汤等人也便不断进奏所审判的要案,以此博取皇帝的宠幸。而汲黯常常诋毁儒学,当面抨击公孙弘之流内怀奸诈而外逞智巧,以此阿谀主上取得欢心;刀笔吏专门苛究深抠法律条文,巧言加以诋毁,构陷他人有罪,使事实真相不得昭示,并把胜狱作为邀功的资本,于是皇帝越发地倚重公孙弘和张汤,公孙弘、张汤则深恨汲黯,就连皇帝也不喜欢他,想借故杀死他。公孙弘做了丞相,向皇帝建议说:“右内史管界内多有达官贵人和皇亲宗室居住,很难管理,不是素来有声望的大臣不能当此重任,请调任汲黯为右内史。”汲黯当了几年右内史,任中政事井井有条,从未废弛荒疏过。

大将军卫青已经越发地尊贵了,他的姐姐卫子夫做了皇后,但是汲黯仍与他行平等之礼。有人劝汲黯说:“从天子那就想让群臣居于大将军之下,大将军如今受到皇帝的尊敬和器重,地位更加显贵,你不可不行跪拜之礼。”汲黯答道:“因为大将军有拱手行礼的客人,就反倒使他不受敬重了吗?”大将军听到他这么说,更加认为汲黯贤良,多次向他请教国家与朝中的疑难之事,看待他胜过平素所结交的人。

淮南王刘安阴谋反叛,畏惧汲黯,说:“汲黯爱直言相谏,固守志节而宁愿为正义捐躯,很难用不正当的事情诱惑他。至于游说丞相公孙弘,就像揭掉盖东西的蒙布或者把快落的树叶振掉那么容易了。”当今天子已经多次征讨匈奴大获战绩,汲黯主张与胡人和亲而不必兴兵征讨的话,他就更加听不进去了。

愚直之臣

当初汲黯任主爵都尉,享受九卿待遇时,公孙弘、张汤不过还是一般小吏而已。等到公孙弘、张汤日渐显贵,和汲黯官位相当时,汲黯又责难他们。不久,公孙弘升为丞相,封为平津侯;张汤官至御史大夫;昔日汲黯手下的郡丞、书史也都和汲黯同级了,有的被重用,地位甚至还超过了他。汲黯心窄性躁,不可能没有一点怨言,朝见皇帝时,他走上前说道:“陛下使用群臣就像堆柴垛一样,后来的堆在上面。”(“陛下用群臣,如積薪耳,後來者居上。”)這是“後來居上”的典故。皇帝沉默不语。一会儿汲黯退了下去,皇帝说:“一个人确实不可以没有学识,看汲黯这番话,他的愚直越来越严重了。”當時丞相公孫弘生活簡樸,每餐只有一道肉食,卻將俸祿分給儒士門客。汲黯向皇帝批評說:「公孙弘居於三公,俸祿非常豐厚,但是卻使用粗布做成的被子,根本就是騙人。」這也是“公孫布被”的典故由來。

时隔不久,匈奴浑邪王率部众降汉,朝廷征发两万车辆前去接运。官府无钱,便向百姓借马。有的人把马藏起来,马无法凑齐。皇帝大怒,要杀长安县令。汲黯说:“长安县令没有罪,只要杀了我,百姓就肯献出马匹了。况且匈奴将领背叛他们的君主来投降汉朝,朝廷可以慢慢地让沿途各县准备车马把他们顺序接运过来,何至于让全国骚扰不安,使我国人疲于奔命地去侍奉那些匈奴的降兵降将呢!”皇帝沉默无言。及待浑邪王率部到来,商人因与匈奴人做买卖,被判处死罪的有五百多人。汲黯请得被接见的机会,在未央宫的高门殿见到了皇帝,他说:“匈奴攻打我们设在往来要路上的关塞,断绝和亲的友好关系,我国发兵征讨他们,战死疆场与负伤的人数不胜数,而且耗费了数以百亿计的巨资。臣愚蠢,以为陛下抓获匈奴人,会把他们都作为奴婢赏给从军而死的家属,并将掳获的财物也就便送给他们,以此告谢天下人付出的辛劳,满足百姓的心愿。这一点现在即使做不到,浑邪王率领几万部众前来归降,也不该倾尽官家府库的财物赏赐他们,征调老实本分的百姓去伺候他们,把他们捧得如同宠儿一般。无知的百姓哪懂得让匈奴人购买长安城中的货物,就会被死抠法律条文的执法官视为将财物非法走私出关而判罪呢?陛下纵然不能缴获匈奴的物资来慰劳天下人,又要用苛严的法令杀戳五百多位无知的老百姓,这就是所谓‘保护树叶而损害树枝’的做法,我私下认为陛下此举是不可取的。”皇帝沉默,不予赞同,而后说:“我很久没听到汲黯的话了,今日他又一次信口胡说了。”事后数月,汲黯因犯小法被判罪,适逢皇帝大赦,他仅遭罷黜。于是汲黯隐居于田园。

晚年與身後

过了几年,遇上国家改铸五铢钱,老百姓很多人私铸钱币地尤其严重。皇帝认为淮阳郡是通往楚地的交通要道,就征召汲黯任他为淮阳太守。汲黯拜伏于地辞谢圣旨,不肯接印,皇帝屡下诏令强迫给他,他才领命。皇帝下诏召见汲黯,汲黯哭着对皇帝说:“我自以为死后尸骨将被弃置沟壑,再也见不到陛下了,想不到陛下又收纳任用我。我就像狗、马常常生病的,体力难以胜任太守之职的烦劳。我希望当中郎,出入宫禁之门,为您纠正过失,补救缺漏。这就是我的愿望。”皇帝说:“你看不上淮阳太守这个职位吗?我已經召你回来了啊。只因淮阳地方官民关系紧张,我只好借助你的聲名之重,请你躺在床上去治理。”[1]

汲黯向皇帝告别后,又去探望大行令李息,他说:“我被弃置于外郡,不能参与朝廷的议政了。可是,御史大夫张汤他的智巧足以阻挠他人的批评,奸诈足以文饰自己的过失,他专用机巧谄媚之语,强辩挑剔之词,不肯常常正正地替天下人说话,而一心去迎合主上的心思。皇帝不想要的,他就顺其心意诋毁;皇帝想要的,他就跟着夸赞。他喜欢无事生非,搬弄法令条文,在朝中他深怀奸诈以逢迎皇帝的旨意,在朝外挟制为害社会的官吏来加强自己的威势。您位居九卿,若不及早向皇帝进言,您和他都会被诛杀的。”李息害怕张汤,始终不敢向皇帝进谏。汲黯治理郡务,一如往昔作风,淮阳郡政治清明起来。后来,张汤果然身败名裂。皇帝得知汲黯当初对李息说的那番话后,判李息有罪,诏令汲黯享受诸侯的俸禄待遇,依旧掌管淮阳郡。七年后汲黯逝世。[2]

汲黯死后,皇帝因为汲黯的关系,让他的弟弟汲仁官至九卿,儿子汲偃官至诸侯国相。汲黯姑母的儿子司马安年轻时也与汲黯同为太子洗马,他擅长玩弄法律条文,巧于为官,其官位四次做到九卿,在河南郡太守任上去世。他的弟兄们由于他的缘故,同时官至二千石职位的计十人。濮阳人段宏起初侍奉盖侯王信,王信保举段宏,段宏也两次官至九卿。但是濮阳同乡做官的人都很敬畏汲黯,甘居其下。

注釋

  1. 资治通鉴:上以为淮阳,楚地之郊,乃召拜汲黯为淮阳太守。黯伏谢不受印,诏数强予,然后奉诏。黯为上泣曰:“臣自以为填沟壑,不复见陛下,不意陛下复收用之。臣常有狗马病,力不能任郡事。臣愿为中郎,出入禁闼,补过拾遗,臣之愿也。”上曰:“君薄淮阳邪?吾今召君矣。顾淮阳吏民不相得,吾徒得君之重,卧而治之。”
  2. 资治通鉴:黯既辞行,过大行李息曰:“黯弃逐居郡,不得与朝廷议矣。御史大夫汤,智足以拒谏,诈足以饰非,务巧佞之语,辩数之辞,非肯正为天下言,专阿主意。主意所不欲,因而毁之;主意所欲,因而誉之。好兴事,舞文法,内怀诈以御主心,外挟贼吏以为威重。公列九卿,不早言之,公与之俱受其戮矣。”息畏汤,终不敢言;及汤败,上抵息罪。使黯以诸侯相秩居淮阳,十岁而卒。

參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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